在大多数观众的脑海中,纯爱、小清新是台湾电影的代名词,但是最近上映的这部《周处除三害》完全打破了大家对台湾电影的过往印象,它用血腥惨烈的动作戏和狂飙突进的剧情击中了观众的神经,以凶暴之势呈现了人物的疯狂,最终完成一曲宿命般的悲歌。
截至发稿前,《周处除三害》在大陆公映票房已经破2亿。
狂徒
从片名上不难看出,“周处”也即陈桂林是整个故事的核心,对陈桂林这一角色的塑造是影片得以成立的前提。那么,陈桂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要先从片名中的周处说起。
《晋书·周处传》记载,“处少孤,未弱冠,膂力绝人”,首先从身体条件上,周处臂力惊人、体能极强。从日常做派上更是横行乡里,有民谣是这么唱的,“小周处,体力强,日弄刀弓夜弄枪。拳打李,脚踢张,好像猛虎扑群羊。吓得乡民齐叫苦,无人敢与论短长。”村民将周处与“南山白额猛兽”和“长桥下蛟”并称为“三害”。
对应到陈桂林身上,整部影片唯一提及的亲人是他的奶奶,这几乎可以做出一个“少孤”的家庭出身判断,而开场他与警察陈灰的那段近身肉搏戏,便呈现出了他在体能和打斗技能上的凶蛮。至于为祸乡里,则有警察局门口张贴的通缉令为证,陈桂林位列全台排名第三的通缉犯。至此,陈桂林与周处之间隔空建立起了一组对照关系。
第一次自首时,陈桂林到了警察局却发现自首还要排队,此处暗合了之前出现的民生新闻 “运钞车与货车相撞,市民哄抢钞票,警方呼吁自首”。陈桂林不耐烦排队于是无意中看到了通缉令排名。这个“排队自首”的设计荒诞却又真实描摹出狂徒“唯我独尊”的心理状态。观众也在此得知片名中的“三害”是谁。
典故中,周处除三害的动机是“处自知为人所恶,乃慨然有改励之志”。到了陈桂林身上,他并不在意为人所恶,葬礼上黑道小弟对陈桂林的崇拜让他十分受用,第一次自首也是因为绝症和唯一的亲人离世。“改励之志”被扬名立万替代,一句“我要干一票大的,让道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非常直白给出了陈桂林从始至终的杀人动机。
医生
与香港电影的“尽皆过火、尽皆癫狂”不同,本片写人物的癫狂却又不止于癫狂,而是着力刻画人在癫狂世界中的扭曲与冷漠。
香港仔拿啤酒瓶狂摔小弟脑袋的段落,酒瓶一个接一个不停地砸落,人物的暴力在不断的动作重复下显得机械而麻木,这股戾气毫无来由也难以止息。
林禄和丝毫不关心小胖子母子的生死,逼迫母亲血溅当场,他被喷得浑身是血却不见一丝动容,冷漠地指挥手下处理尸体,而当他自己面对枪口时亦不见任何慌张。
如果说这些法外之徒的冷漠,指向的是一个法度崩坏的台湾,那么以医生角色为代表的其他配角的冷漠,则于背景处勾勒了一个丧失人情暖色的扭曲社会。
片中多次出现医生角色。作为“除三害”的始作俑者,黑道医生张贵卿一方面在救人治病,但另一方面,她救助的对象又多是无恶不作的黑道人物,对于平民而言,其救助行径几乎等同于间接杀人。
“尊者”自称曾是小岛医院的医生,他向陈桂林描述了“林禄和”的临终一幕,“我看见了我的坟墓,也看见了你们的坟墓”。
其他作为配角的医生形象都被塑造得冷漠而诡异。邪教医院内的医生,面对每位病人他都拿着同一张肺部CT进行游说哄骗,关键时刻毫不犹豫接受“尊者”的指示延缓病人康复进度。他已经完全褪去医者的属性。
邪教医生如此,正规医院的大夫也并不见多几分同理心。张贵卿在医院与大夫讨论肺癌病情,大夫话语中处处透出不耐烦,“肺癌四期”的论断在她口中如同风热感冒一般无须多言,再被追问,大夫语气急促甚至暗带责备,“贵卿,你也是学医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整段戏没有半分关爱,更感受不到丝毫同情,话里话外全是在催促其乖乖认命等死。
不仅这位医生,陈桂林奶奶病危时询问是否要抢救的那位大夫也显得极其淡漠,全程如AI般机械走程序。
医生们的麻木和冷漠,是看透生死,还是如那些狂徒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宿命
如果按照影片的英文名《The Pig, the Snake, and the Pigeon》,“猪,蛇和鸽子”这三个在佛教中代表“三毒”的动物来对应片中所说的“三害”,那么陈桂林代表的意向跟他珍视的粉色小猪手表一样,更多指向“愚痴”,开场他在灵堂前狼吞虎咽吃盒饭的一段表演也印证了猪的形象。香港仔则代表着“嗔怒”,他的可怖在于他随时随地发作的怒气。林禄和则代表着贪欲,他以宗教为名骗财骗色,蚕食他人钱财的同时也操控着别人的思想。这种设计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包裹着因果轮回的宿命论内核。
电影的英文名“猪蛇鸽”,在佛教中代表“痴嗔贪”。
按照这种思路去看,张贵卿的存在便有了更为多意的解读。她骗陈桂林得了肺癌并非良心发现,只是为了给自己“积阴德”,却无心插柳激发了陈桂林“除三害”之举。
结尾处监狱内外是两个同样剃掉头发的人,张贵卿因化疗而剃的光头反而让这个人物形象具有了一丝比丘尼的佛性,脸上没有了刘海的遮挡,整个人显得平和而坦荡。她的恶念发心生出了善果,在将死之际度化了陈桂林也度化了她自己。
不仅如此,片中还有很多细节都在强调天意和宿命。陈桂林自首前在关帝像前占卜,九次都是正面劝他自首。影片只说了“九次”,此处隐藏的细节是,陈桂林为何要连占九次?一般三次占卜便知结果,但陈桂林连占九次,说明他在占卜中藏着与天斗的心,可天意已定,他终于在第九次决定顺天而行。
还有在血洗邪教会场时反复出现的“卡弹”也被陈桂林视为天意,如若天意要枪卡弹,便是老天放你一马,这个情节的处理在杀戮中带有强烈的宿命意味。枪在此处被赋予了一种神性,成为神明意志的显现,此处举枪的陈桂林代表的便是“天命”。
在邪教“圣歌”之中,陈桂林依天命而行,开枪处决执迷不悟的邪教徒。有人在卡弹后仍然站在原地挺身赴死,迷信程度令人瞠目。
这里对邪教的呈现也算是现实中台湾邪教问题的一个剖面。自称“五教共主”的徐浩城和他的华兴灵修道场是台湾诸多邪教组织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个,片中林禄和的形象和道场也都对其有所借鉴和参照,片中的“圣歌”映射了徐浩城疫情期间发布的音乐专辑,号称其歌声能够治疗新冠、对抗病毒。“尊者”林禄和与女信徒的私情也是徐浩城性侵事件的变体。本片用影像艺术的方式借陈桂林之手处决了现实中的邪教组织,甚至还极富悲悯地在处决中遵循着“天意”和“宿命”的指引。
影片的最后,陈桂林被枪决。由枪杀开始,到挨枪结束,陈桂林的狷狂杀人路终结在枪声中。他用枪处决别人,最终又被枪处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宿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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